最高法：实际施工人借款加盖被挂靠人项目部印章，借款由谁还？

裁判要旨

实际施工人借款时加盖被挂靠人项目部印章，若出借人未尽合理审查义务，且无证据证明借款用于工程或被挂靠人追认，不构成表见代理，被挂靠人不承担还款责任。

争议焦点

1. 实际施工人借款加盖被挂靠人项目部印章，是否构成表见代理？

2. 被挂靠人是否应承担还款责任？

裁判意见

法院认为，安某某作为实际施工人向王某某借款，并加盖某公司项目部印章，但印章上注明“对外签订合同/收据无效”。王某某作为经常从事商事活动的个人，应尽合理注意义务，却未核实印章授权范围，未通过转账方式支付借款，且无证据证明借款用于工程。某公司未追认借款行为，安某某的借款不构成表见代理，某公司不承担还款责任。

典型意义

本案明确了实际施工人借款时，被挂靠人承担责任的条件。出借人需尽合理审查义务，证实借款用于工程或被挂靠人追认，否则被挂靠人不承担责任。这一裁判为类似借贷纠纷提供了重要参考，强调了表见代理的认定标准和出借人的注意义务。

法律评析

表见代理需相对人善意无过失，且有合理理由相信行为人有代理权。本案中，王某某未核实印章授权，未通过正规方式支付借款，未证明借款用于工程，存在明显过失。被挂靠人项目部印章注明限制用途，进一步证明安某某无借款授权。法院裁判符合法律规定，维护了被挂靠人的合法权益，也为出借人敲响警钟，提醒其在借款时严格审查相对方的代理权限。

本案的裁判规则围绕商事活动中相对人“善意无过失”的认定展开，核心涉及商事主体注意义务标准与表见代表/代理中善意要件的司法判断规则，背后蕴含民商法上的“交易安全保护”与“风险合理分配”理论，可从以下三方面展开理论分析：

一、“善意无过失”的认定：民商事交往中的“主观状态+客观行为”双重标准

“善意无过失”是表见代表、表见代理等制度中保护相对人利益的核心要件，其认定需同时满足“主观善意”与“客观无过失”：

主观善意指相对人不知晓行为人无实际权限，且无故意追求损害他人利益的恶意；

客观无过失则要求相对人已尽到“合理注意义务”，即其对“行为人有权限”的信赖，需建立在对交易表象（如印章、授权文件等）的审慎审查之上，而非仅凭主观臆断。

本案中“表象材料有重大瑕疵”却“相对人未尽责”，本质是相对人未满足“客观无过失”要件——即便其主观上无恶意，但若因疏忽未审查关键瑕疵（如印章上“对外签订合同无效”的明确标注），仍无法认定为“善意无过失”。这一逻辑体现了法律对“信赖合理性”的要求：交易安全的保护需以相对人自身尽到基本审慎义务为前提，否则可能纵容懈怠行为，损害真正权利人的利益。

二、商事主体注意义务的“差异化标准”：基于“商主体特殊性”的制度安排

“商个人注意义务高于普通民事主体”的结论，源于民商法对“民事主体”与“商事主体”的差异化定位：

普通民事主体的交易多为“偶然、小额、非营利性”，法律对其注意义务的要求以“一般理性人”为标准，侧重保护交易便捷与个体自由；

商个人作为“经常性从事商事活动”的主体，其交易具有“专业、反复、营利性”特征，通常具备更丰富的交易经验、更强的风险识别能力，且其行为直接影响市场交易秩序的稳定性。因此，法律对其注意义务的要求更高，需达到“商事理性人”标准——不仅要审查交易表象的形式合法性，还需对明显异常的细节（如本案中印章的限制性标注）进行进一步核实（如要求提供授权文件、核实行为人身份等）。

这一差异化标准的本质是“风险与能力相匹配”：商主体凭借专业能力获取交易利益，自然应承担更高的审慎义务，以减少因自身疏忽导致的交易风险，维护商事交易的严肃性与可预测性。

三、“印章瑕疵”与“权限审查”：商事代理中“表象信赖”的边界限制

印章是商事交易中证明行为人权限的常见表象，但“印章存在明确瑕疵”时，相对人能否仅凭印章主张“善意信赖”？本案的逻辑明确了“表象信赖的边界”：

印章作为权限证明的“表象”，其效力需以“无明显瑕疵”为前提。若印章上直接标注“对外签订合同/收据无效”，则该瑕疵已足以否定其作为“权限证明”的合理性——此时相对人若仍仅凭该印章信赖行为人有权限，显然未达到“合理审查”的要求；

法律不保护“轻信的信赖”：即便行为人持有印章，相对人仍需结合交易场景审查权限的真实性（如要求提供单位授权委托书、核实行为人是否为单位法定代表人或负责人等）。尤其是在印章存在明显限制性标注的情况下，“审查有无单位明确授权或事后追认”是商主体应尽的基本义务——这既是对“真正权利人”（单位）的保护，也是对“相对人审慎义务”的强化，避免印章被滥用导致的交易混乱。

综上，这段话通过结合“主体身份”“表象瑕疵”“审查义务”三个维度，清晰界定了商事活动中“善意无过失”的认定标准，核心是通过“强化商主体审慎义务”“明确表象信赖边界”，实现“保护交易安全”与“防止权利滥用”的平衡，符合商事法律“兼顾效率与安全”的核心价值。

案件索引

最高人民法院案例库入库编号：2023-16-2-103-006